世间一切有为法。信便是基础。
    不信便是破法的基础。
    宁缺回头望向虚弱伏在自己肩上的桑桑。
    如果有佛,这才是真佛。
    然后他望向自己手中。
    他手里握着的不是屠刀,而是一把铁弓。
    于是他站直身体。再次挽弓。
    在这个世界的最深处。
    隐隐传来莲生大师满意的笑声。
    铁箭之前,那尊庄严佛像渐渐消失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烂柯寺内,只过了刹那。
    宁缺微微一顿,第五箭终究还是射了出来。
    七念神情微异,然后想明白书院弟子都是些疯狂的无信者,不由无声一叹。
    宁缺的第五箭,没有锋利的箭簇,而是小铁罐。
    在红莲寺前的秋雨里,小铁罐已经用了太多。
    先前在殿内,为了对付宝树大师。他又用了一个。
    这是最后一个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气浪喷溅,轰鸣如雷。
    后寺石坪上的僧人们,被气浪震的东倒西歪,却依然保持着合什的姿式,不停颂读着经文。
    佛殿前梁再受冲击。喀喇声响,渐有坍塌的迹像。
    空中那道极厚的无形山门,终于被轰破。
    无数片锋利的铁片,在七念的身上呼啸而过,啸鸣而入。
    破旧的木棉袈裟,变得愈发破旧。
    七念的身上多出无数道血口。鲜血淋漓。
    然而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坚毅。
    宁缺再次拉弓,他的手已经开始有些颤抖,但声音没有一丝颤抖:“我不信邪,自然不信佛,如果你不肯真正出手,那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射死你。”
    而就在这时,马车后方忽然响起铃声!
    断了一臂的宝树大师,在血泊里艰难膝行,手指触到了盂兰铃!
    烂柯寺内钟声大作。
    那道自瓦山顶峰降落的佛光,变得愈发粗壮,落在黑色马车上。
    马车里,大黑伞伞面变得越来越薄,伞骨都开始颤抖起来,吱呀作响。
    无上佛威之下,便是黑伞都第一次流露出了畏惧的情绪。
    桑桑再次吐血。
    宁缺脸色苍白,霍然转身,一箭向着殿内射去。
    然而这一箭,却射在了七念的身上!
    七念不知何时入了佛殿。
    他盘膝坐在宝树大师身前,目光微垂,神色慈悲。
    那枝黝黑的铁箭,正深深地刺在他的胸口里。
    箭尾还在高速的颤抖摆动,发出嗡嗡轻鸣。
    七念却是神情不变,仿佛感受不到痛苦。
    更令人不解的是,强大的元十三箭,竟然无法射穿这名僧人的身体!
    “不动明王法身!”
    歧山大师靠在观海僧的怀里,看着七念胸口的那枝铁箭,显得虚弱至极,眼神却极度震惊,喃喃说道:“宁缺,他修成了明王法身……放弃吧。”
    七念抬起头来,静静看着宁缺,摇了摇头。
    他依然没有说话,宁缺却听懂了他的意思。
    “你比传闻中要强大很多,但你射不死我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宝树大师箕坐在血泊里,脸色苍白而坚定,用剩下的手臂,不停地摇动铜铃。
    佛光大作,宁缺背上的桑桑,不停地吐着血,她体内的鲜血似乎已经吐完了,现在吐出来的血竟是黑色的,浓稠的像墨汁一样。
    宁缺拉弦瞄准宝树,脸色苍白,手指微微颤抖,紧贴着嘴唇的弓弦随之轻颤,在他的的嘴唇上割出了一道极细的血口。
    在他与宝树之间,盘膝坐着一个叫七念的僧人。
    刚刚晋入知命境,便能把佛宗天下行走逼到这种境地,逼出对方不惜佛心受损请出法身,是值得任何人骄傲的事情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今天这场战斗,最终证明书院战胜了佛宗,他没有给书院丢脸。
    但如果结局无法改变,那么所有的一切,又有什么意义?
   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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